動物農莊-part 2(文長,上接動物農莊-part 1



到了那年夏末,有關動物莊園裏種種事件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半個國家。每一天,斯諾鮑和拿破侖都要放出一群鴿子。鴿子的任務是混入附近莊園的動物中,告訴他們起義的史實,教他們唱英格蘭獸


這個時期,瓊斯先生把大部分時間都在泡在威靈頓雷德蘭的酒吧間了。他心懷著被區區畜牲攆出家園的痛苦,每逢有人願意聽,他就訴說一通他的冤屈。別的莊園主基本上同情他,但起初沒有給他太多幫助。他們都在心裏暗暗尋思,看是否能多少從瓊斯的不幸中給自己撈到什麼好處。幸而,與動物莊園毗鄰的兩個莊園關系一直很差。一個叫作福克斯伍德莊園,面積不小,卻照管得很差。廣闊的田地裏盡是荒蕪的牧場和丟人現眼的樹籬。莊園主皮爾 金頓 先生是一位隨和的鄉紳,隨著季節不同,他不是釣魚消閑,就是去打獵度日。另一個叫作平徹菲爾德莊園,小一點,但照料得不錯。它的主人是弗雷德裏克先生,一個精明的硬漢子,卻總是牽扯在官司中,落了個好斤斤計較的名聲。


這兩個人向來不和,誰也不買誰的帳,即使事關他們的共同利益,他們也是如此。


話雖如此,可是這一次,他們倆都被動物莊園的造反行動徹底嚇壞了,急不可待地要對他們自己莊園裏的動物封鎖這方面的消息。開始的時候,他們對動物們自己管理莊園的想法故作嘲笑與蔑視。他們說,整個事態兩周內就會結束。他們散布說,曼納莊園(他們堅持稱之為曼納莊園,而不能容忍動物莊園這個名字)的畜牲總是在他們自己之間打鬥,而且快要餓死了。過一段時間,那裏的動物顯然並沒有餓死,弗雷德裏克和皮爾金頓就改了腔調,開始說什麼動物莊園如今邪惡猖獗。他們說,傳說那裏的動物同類相食,互相用燒得通紅的馬蹄鐵拷打折磨,還共同霸占他們中的雌性動物。弗雷德裏克和皮爾金頓說,正是在這一點上,造反是悖於天理的。


然而,誰也沒有完全聽信這些說法。有這樣一座奇妙的莊園,在那兒人被攆走,動物們掌管自己的事務,這個小道消息繼續以各種形式流傳著。整個那一年,在全國範圍內造反之波此起彼伏:一向溫順的公牛突然變野了,羊毀壞了樹籬,糟踏了苜蓿,母牛蹄翻了奶桶,獵馬不肯越過圍欄而把背上的騎手甩到了另一邊。更有甚者,英格蘭獸的曲子甚至還有歌詞已經無處不知,它以驚異的速度流傳著。盡管人們故意裝作不屑一顧,認為它滑稽可笑,但是,當他們聽到了這支歌,便怒不可遏。他們說,他們簡直弄不明白,怎麼就連畜牲們也竟能唱這樣無恥的下流小調。那些因為唱這支歌而被逮住的動物,當場就會被責以鞭笞。可這支歌還是壓抑不住的,烏鴉在樹籬上囀鳴著唱它,鴿子在榆樹上咕咕著唱它,歌聲滲進鐵匠鋪的喧聲,滲進教堂的鐘聲,它預示著人所面臨的厄運,因而,他們聽到這些便暗自發抖。


十月初,玉米收割完畢並且堆放好了,其中有些已經脫了粒。有一天,一群鴿子從空中急速飛回,興高采烈地落在動物莊園的院子裏。原來瓊斯和他的所有夥計們,以及另外六個來自福克斯伍德莊園和平徹菲爾德莊園的人,已經進了五柵門,正沿著莊園的車道向這走來。除了一馬當先的瓊斯先生手裏握著一支槍外,他們全都帶著棍棒。顯然,他們企圖奪回這座莊園。


這是早就預料到了的,所有相應的准備工作也已經就緒。斯諾鮑負責這次防禦戰。他曾在莊主院的屋子裏找到一本談論儒略凱撒征戰的舊書,並且鑽研過。此時,他迅速下令,不出兩分鐘,動物們已經各就各位。


當這夥人接近莊園的窩棚時,斯諾鮑發動第一次攻擊,所有的鴿子,大概有三十五只左右,在這夥人頭上盤旋,從半空中向他們一齊拉屎。趁著他們應付鴿子的空襲,早已藏在樹籬後的一群鵝沖了出來,使勁地啄他們的腿肚子。而這還只是些小打小鬧的計策,只不過制造點小混亂罷了。這幫人用棍棒毫不費力就把鵝趕跑了。斯諾鮑接著發動第二次攻擊,穆麗爾、本傑明和所有的羊,隨著打頭的斯諾鮑沖向前去,從各個方向對這夥人又戳又抵,而本傑明則回頭用他的小蹄子對他們尥起蹶子來。可是,對動物們來說,這幫拎著棍棒、靴子上又帶著釘子的人還是太厲害了。突然,從斯諾鮑那裏發出一聲尖叫,這是退兵的信號,所有的動物轉身從門口退回院子內。


那些人發出得意的呼叫,正象他們所想象的那樣,他們看到仇敵們潰不成軍,於是就毫無秩序地追擊著。這正是斯諾鮑所期望的。等他們完全進入院子後,三匹馬,三頭牛以及其餘埋伏在牛棚裏的豬,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切斷了他們的退路。這時,斯諾鮑發出了進攻的信號,他自己徑直向瓊斯沖去,瓊斯看見他沖過來,舉起槍就開了火,彈粒擦過斯諾鮑背部,刻下了一道血痕,一只羊中彈傷亡。當時遲,那時快,斯諾鮑憑他那兩百多磅體重猛地撲向瓊斯的腿,瓊斯一下子被推到糞堆上,槍也從手中甩了出去。


而最為驚心動魄的情景還在鮑克瑟那兒,他就像一匹沒有閹割的種馬,竟靠後腿直立起來,用他那巨大的釘著鐵掌的蹄子猛打一氣,第一下就擊中了一個福克斯伍德莊園的馬夫的腦殼,打得他倒在泥坑裏斷了氣。看到這個情形,幾個人扔掉棍子就要跑。他們被驚恐籠罩著,接著,就在所有動物的追逐下繞著院子到處亂跑。他們不是被抵,就是被踢;不是被咬,就是被踩。莊園裏的動物無不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向他們複仇。就連那只貓也突然從房頂跳到一個放牛人的肩上,用爪子掐進他的脖子裏,疼得他大喊大叫。趁著門口沒有擋道的機會,這夥人喜出望外,奪路沖出院子,迅速逃到大路上。一路上又有鵝在啄著他們的腿肚子,噓噓地轟趕他們。就這樣,他們這次侵襲,在五分鐘之內,又從進來的路上灰溜溜地敗逃了。


除了一個人之外,這幫人全都跑了。回到院子裏,鮑克瑟用蹄子扒拉一下那個臉朝下趴在地上的馬夫,試圖把它翻過來,這家夥一動也不動。


他死了,鮑克瑟難過地說,我本不想這樣幹,我忘了我還釘著鐵掌呢,誰相信我這是無意的呢?


 不要多愁善感,同志!傷口還在滴滴答答流血的斯諾鮑大聲說到。打仗就是打仗,只有死人才是好人。


我不想殺生,即使對人也不。鮑克瑟重複道,兩眼還含著淚花。


不知是誰大聲喊道:莫麗哪兒去了?


莫麗確實失蹤了。大家感到一陣驚慌,他們擔心人設了什麼計傷害了她,更擔心人把她搶走了。結果,卻發現她正躲在她的廄棚裏,頭還鑽在料槽的草中。她在槍響的時候就逃跑了。後來又發現,那個馬夫只不過昏了過去,就在他們尋找莫麗時,馬夫蘇醒過來,趁機溜掉了。


這時,動物們又重新集合起來,他們沉浸在無比的喜悅之中,每一位都扯著嗓子把自己在戰鬥中的功勞表白一番。當下,他們立即舉行了一個即興的慶功儀式。莊園的旗幟升上去了,英格蘭獸唱了許多遍。接著又為那只被殺害的羊舉行了隆重的葬禮,還為她在墓地上種了一棵山楂樹。斯諾鮑在墓前作了一個簡短的演說,他強調說,如果需要的話,每個動物都當為動物莊園准備犧牲。


動物們一致決定設立一個一級動物英雄軍功勛章,這一稱號就地立即授予斯諾鮑和鮑克瑟。並有一枚銅質獎章(那是在農具室裏發現的一些舊的、貨真價實的黃銅制做的),可在星期天和節日裏佩戴。還有一枚二級動物英雄勛章,這一稱號追認給那只死去的羊。


關於對這次戰鬥如何稱謂的事,他們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決定命名為牛棚大戰,因為伏擊就是在那兒發起的。他們還把瓊斯先生那支掉在泥坑裏的槍找到了,又在莊主院裏發現了存貯的子彈。於是決定把槍架在旗杆腳下,像一門大炮一樣,並在每年鳴槍兩次,一次在 十月十二日 的牛棚大戰紀念日,一次在施洗約翰節,也就是起義紀念日。



冬天快要到了,莫麗變得越來越討厭。她每天早上幹活總要遲到,而且總為自己開脫說她睡過頭了,她還常常訴說一些不可思議的病痛,不過,她的食欲卻很旺盛。她會找出種種藉口逃避幹活而跑到飲水池邊,呆呆地站在那兒,凝視著她在水中的倒影。但還有一些傳聞,說起來比這更嚴重一些。有一天,當莫麗邊晃悠著她的長尾巴邊嚼著一根草根,樂悠悠的閑逛到院子裏時,克拉弗把她拉到一旁。


莫麗,她說,我有件非常要緊的事要對你說,今天早晨,我看見你在查看那段隔開動物莊園和福克斯伍德莊園的樹籬時,有一個皮爾金頓先生的夥計正站在樹籬的另一邊。盡管我離得很遠,但我敢肯定我看見他在對你說話,你還讓他摸你的鼻子。這是怎麼回事,莫麗?


他沒摸!我沒讓!這不是真的!莫麗大聲嚷著,抬起前蹄子搔著地。


莫麗!看著我,你能向我發誓,那人不是在摸你的鼻子。


這不是真的!莫麗重複道,但卻不敢正視克拉弗。然後,她朝著田野飛奔而去,逃之夭夭。


克拉弗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誰也沒有打招呼,她就跑到莫麗的廄棚裏,用蹄子翻開一堆草。草下竟藏著一堆方糖和幾條不同顏色的飾帶。


三天後,莫麗不見了,好幾個星期下落不明。後來鴿子報告說他們曾在威靈頓那邊見到過她,當時,她正被駕在一輛單駕馬車上,那輛車很時髦,漆得有紅有黑,停在一個客棧外面。有個紅臉膛的胖子,身穿方格子馬褲和高筒靴,像是客棧老闆,邊撫摸著她的鼻子邊給她喂糖。她的毛發修剪一新,額毛上還佩戴著一條鮮紅的飾帶。所以鴿子說,她顯得自鳴得意。從此以後,動物們再也不提她了。


一月份,天氣極其惡劣。田地好像鐵板一樣,什麼活都幹不成。倒是在大穀倉裏召開了很多會議,豬忙於籌劃下一季度的工作。他們明顯比其他動物聰明,也就自然而然地該對莊園裏所有的大政方針做出決定,盡管他們的決策還得通過大多數表決同意後才有效。本來,要是斯諾鮑和拿破侖相互之間不鬧別扭,整個程式會進行得很順利。可是在每一個論點上,他們倆一有可能便要抬杠。如果其中一個建議用更大面積播種大麥,另一個則肯定要求用更大面積播種燕麥;如果一個說某某地方最適宜種捲心菜,另一個就會聲稱那裏非種薯類不可,不然就是廢地一塊。他們倆都有自己的追隨者,相互之間還有一些激烈的爭辯。


在大會議上,斯諾鮑能言善辯,令絕大多數動物心誠口服。而拿破侖更擅長在會議上休息時為爭取到支持遊說拉票。在羊那兒,他尤其成功。後來,不管適時不適時,羊都在咩咩地叫著四條腿好,兩條腿壞,並經常借此來搗亂大會議。而且,大家注意到了,越是斯諾鮑的講演講到關鍵處,他們就越有可能插進四條腿好,兩條腿壞的咩咩聲。斯諾鮑曾在莊主院裏找到一些過期的《農場主和畜牧業者》雜誌,並對此作過深入的研究,裝了滿腦子的革新和發明設想。他談起什麼農田排水、什麼飼料保鮮、什麼鹼性爐渣,學究氣十足。他還設計出一個複雜的系統,可以把動物每天在不同地方拉的糞便直接通到地裏,以節省運送的勞力。


拿破侖自己無所貢獻,卻拐彎抹角地說斯諾鮑的這些東西最終將會是一場空,看起來他是在走著瞧了。但是在他們所有的爭吵中,最為激烈的莫過於關於風車一事的爭辯。


在狹長的大牧場上,離莊園裏的窩棚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小山包,那是莊園裏的制高點。斯諾鮑在勘察過那地方之後,宣佈說那裏是建造風車最合適的地方。這風車可用來帶動發電機,從而可為莊園提供電力。也就可以使窩棚裏用上電燈並在冬天取暖,還可以帶動圓鋸、鍘草機、切片機和電動擠奶機。動物們以前還從未聽說過任何這類事情(因為這是一座老式的莊園,只有一台非常原始的機器)。當斯諾鮑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那些奇妙的機器的情景時,說那些機器可以在他們悠閑地在地裏吃草時,在他們修養心性而讀書或聊天時為他們幹活,動物們都聽呆了。


不出幾個星期,斯諾鮑為風車作的設計方案就全部擬訂好了。機械方面的詳細資料大多取自於《對居室要做的1000件益事》、《自己做自己的瓦工》和《電學入門》三本書,這三本書原來也是瓊斯先生的。斯諾鮑把一間小棚作為他的工作室,那間小棚曾是孵卵棚,裏面鋪著光滑的木制地板,地板上適宜於畫圖。他在那裏閉門不出,一幹就是幾個小時。他把打開的書用石塊壓著,蹄子的兩趾間夾著一截粉筆,麻利地來回走動,一邊發出帶點興奮的哼哧聲,一邊畫著一道接一道的線條。漸漸地,設計圖深入到有大量曲柄和齒輪的複雜部分,圖面覆蓋了大半個地板,這在其他動物看來簡直太深奧了,但印象卻非常深刻。


他們每天至少要來一次,看看斯諾鮑作圖。就連雞和鴨子也來,而且為了不踩踏粉筆線還格外小心謹慎。惟獨拿破侖回避著。一開始,他就聲言反對風車。然而有一天,出乎意料,他也來檢查設計圖了。他沉悶不語地在棚子裏繞來繞去,仔細查看設計圖上的每一處細節,偶爾還沖著它們從鼻子裏哼哼 一兩 聲,然後乜斜著眼睛,站在一旁往圖上打量一陣子,突然,他抬起腿來,對著圖撒了一泡尿,接了一聲不吭,揚長而去。


整個莊園在風車一事上截然地分裂開了。斯諾鮑毫不否認修建它是一項繁重的事業,需要採石並築成牆,還得製造葉片,另外還需要發電機和電纜(至於這些如何兌現,斯諾鮑當時沒說)。但他堅持認為這項工程可在一年內完成。而且還宣稱,建成之後將會因此節省大量的勞力,以至於動物們每週只需要幹三天活。另一方面,拿破侖卻爭辯說,當前最急需的是增加食料生產,而如果他們在風車上浪費時間,他們全都會餓死的。在擁護斯諾鮑和每週三日工作制擁護拿破侖和食料滿槽制的不同口號下,動物們形成了兩派,本傑明是唯一一個兩邊都不沾的動物。他既不相信什麼食料會更充足,也不相信什麼風車會節省勞力。他說,有沒有風車無所謂,生活會繼續下去的,一如既往,也就是說總有不足之處。


除了風車爭執之外,還有一個關於莊園的防禦問題。盡管人在牛棚大戰中被擊潰了,但他們為奪回莊園並使瓊斯先生複辟,會發動一次更兇狠的進犯,這是千真萬確的事。進一步說,因為他們受到挫敗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國家,使得附近莊園的動物比以前更難駕馭了,他們也就更有理由這樣幹了。可是斯諾鮑和拿破侖又照例發生了分歧。根據拿破侖的意見,動物們的當務之急是設法武裝起來,並自我訓練使用武器。而按斯諾鮑的說法,他們應該放出越來越多的鴿子,到其他莊園的動物中煽動造反。一個說如不自衛就無異於坐以待斃;另一個則說如果造反四起,他們就斷無自衛的必要。動物們先聽了拿破侖的,又聽了斯諾鮑的,竟不能確定誰是誰非。實際上,他們總是發現,講話的是誰,他們就會同意誰的。


終於熬到了這一天,斯諾鮑的設計圖完成了。在緊接著的星期天大會議上,是否開工建造風車的議題將要付諸表決,當動物們在大穀倉裏集合完畢,斯諾鮑站了起來,盡管不時被羊的咩咩聲打斷,他還是提出了他熱衷於建造風車的緣由。接著,拿破侖站起來反駁,他非常隱諱地說風車是瞎折騰,勸告大家不要支持它,就又猛地坐了下去。他僅僅講了不到半分鐘,似乎顯得有點說不說都一個樣。這時,斯諾鮑跳了起來,喝住了又要咩咩亂叫的羊,慷慨陳詞,呼籲大家對風車給予支持。在這之前,動物們因各有所好,基本上是平均地分成兩派,但在頃刻之間,斯諾鮑的雄辯口才就說得他們服服貼貼。他用熱烈的語言,描述著當動物們擺脫了沉重的勞動時動物莊園的景象。他的設想此時早已遠遠超出了鍘草機和切蘿蔔機。他說,電能帶動脫粒機、犁、耙、碾子、收割機和捆紮機,除此之外,還能給每一個窩棚裏提供電燈、熱水或涼水,以及電爐等等。他講演完後,表決會何去何從已經很明顯了。就在這個關頭,拿破侖站起來,怪模怪樣地瞥了斯諾鮑一眼,把了一聲尖細的口哨,這樣的口哨聲以前沒有一個動物聽到他打過。


這時,從外面傳來一陣兇狠的汪汪叫聲,緊接著,九條強壯的狗,戴著鑲有青銅飾釘的項圈,跳進大倉穀裏來,徑直撲向斯諾鮑。就在斯諾鮑要被咬上的最後一刻,他才跳起來,一下跑到門外,於是狗就在後面追。動物們都嚇呆了,個個張口結舌。他們擠到門外注視著這場追逐。斯諾鮑飛奔著穿過通向大路的牧場,他使出渾身解數拼命地跑著。而狗已經接近他的後蹄子。突然間,他滑倒了,眼看著就要被他們逮住。可他又重新起來,跑得更快了。狗又一次趕上去,其中一條狗幾乎就要咬住斯諾鮑的尾巴了,幸而斯諾鮑及時甩開了尾巴。接著他又一個沖刺,和狗不過一步之差,從樹籬中的一個缺口竄了出去,再也看不到了。


動物們驚愕地爬回大穀倉。不一會兒,那些狗又汪汪地叫著跑回來。剛開始時,動物們都想不出這些家夥是從哪兒來的,但問題很快就弄明白了:他們正是早先被拿破侖從他們的母親身邊帶走的那些狗崽子,被拿破侖偷偷地養著。他們盡管還沒有完全長大,但個頭都不小,看上去凶得象狼。大家都注意到,他們始終緊挨著拿破侖,對他擺著尾巴。那姿勢,竟和別的狗過去對瓊斯先生的做法一模一樣。


這時,拿破侖在狗的尾隨下,登上那個當年麥哲發表演講的凸台,並宣佈,從今以後,星期天早晨的大會議就此告終。他說,那些會議毫無必要,又浪費時間。此後一切有關莊園工作的議題,將有一個由豬組成的特別委員會定奪,這個委員會由他親自統管。他們將在私下碰頭,然後把有關決策傳達給其他動物。動物們仍要在星期天早晨集合,向莊園的旗幟致敬,唱英格蘭獸,並接受下一周的工作任務。但再也不搞什麼辯論了。


本來,斯諾鮑被逐已經對他們刺激不小了,但他們更為這個通告感到驚愕。有幾個動物想要抗議,卻可惜沒有找到合適的辯詞。甚至鮑克瑟也感到茫然不解,他支起耳朵,抖動幾下額毛,費力地想理出個頭緒,結果沒想出任何可說的話。然而,有些豬倒十分清醒,四隻在前排的小肉豬不以為然地尖聲叫著,當即都跳起來准備發言。但突然間,圍坐在拿破侖身旁的那群狗發出一陣陰森恐怖的咆哮,於是,他們便沉默不語,重新坐了下去。接著,羊又聲音響亮地咩咩叫起四條腿好,兩條腿壞!一直持續了一刻鐘,從而,所有討論一下的希望也付諸東流了。


後來,斯奎拉受命在莊園裏兜了一圈,就這個新的安排向動物作一解釋。


同志們,他說,我希望每一位在這兒的動物,會對拿破侖同志為承擔這些額外的勞動所作的犧牲而感激的。同志們,不要以為當領導是一種享受!恰恰相反,它是一項艱深而繁重的職責。沒有誰能比拿破侖同志更堅信所有動物一律平等。他也確實很想讓大家自己為自己作主。可是,萬一你們失策了,那麼同志們,我們會怎樣呢?要是你們決定按斯諾鮑的風車夢想跟從了他會怎樣呢?斯諾鮑這家夥,就我們現在所知,不比一個壞蛋強多少。


他在牛棚大戰中作戰很勇敢。有個動物說了一句。


勇敢是不夠的,斯奎拉說,忠誠和服從更為重要。就牛棚大戰而言,我相信我們最終會有一天發現斯諾鮑的作用被吹得太大了。紀律,同志們,鐵的紀律!這是我們今天的口號。一步走錯,我們的仇敵便會來顛覆我們。同志們,你們肯定不想讓瓊斯回來吧?


這番論証同樣是無可辯駁的。毫無疑問,動物們害怕瓊斯回來;如果星期天早晨召集的辯論有導致他回來的可能,那麼辯論就應該停止。鮑克瑟細細琢磨了好一陣子,說了句如果這是拿破侖同志說,那就一定沒錯,以此來表達他的整個感受。並且從此以後,他又用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確這句格言,作為對他個人的座右銘我要更加努力工作的補充。


到了天氣變暖,春耕已經開始的時候。那間斯諾鮑用來畫風車設計圖的小棚還一直被封著,大家想像著那些設計圖早已從地板上擦掉了。每星期天早晨十點鐘,動物們聚集在大穀倉,接受他們下一周的工作任務。如今,老麥哲的那個風幹了肉的顱骨,也已經從果園腳下挖了出來,駕在旗杆下的一個木墩上,位於槍的一側。升旗之後,動物們要按規定恭恭敬敬地列隊經過那個顱骨,然後才走進大穀倉。近來,他們還沒有像早先那樣全坐在一起過。拿破侖同斯奎拉和另一個叫梅尼繆斯的豬,共同坐在前臺。這個梅尼繆斯具有非凡的天賦,擅於譜曲作詩。九條年輕的狗圍著它們成半圓形坐著。其他豬坐在後台。別的動物面對著他們坐在大穀倉中間。拿破侖用一種粗暴的軍人風格,宣讀對下一周的安排,隨後只唱了一遍英格蘭獸,所有的動物就解散了。


斯諾鮑被逐後的第三個星期天,拿破侖宣佈要建造風車,動物們聽到這個消息,終究有些吃驚。而拿破侖沒有為改變主意講述任何理由,只是簡單地告誡動物們,那項額外的任務將意味著非常艱苦的勞動:也許有必要縮減他們的食料。然而,設計圖已全部籌備好,並已經進入最後的細節部分。一個由豬組成的特別委員會為此在過去三周內一直工作著。風車的修建,加上其他一些各種各樣的改進,預期要兩年時間。


當天晚上,斯奎拉私下對其他動物解釋說,拿破侖從來沒有真正反對過風車。相反,正是由他最初做的建議。那個斯諾鮑畫在孵卵棚地板上的設計圖,實際上是他早先從拿破侖的筆記中剽竊的。事實上,風車是拿破侖自己的創造。於是,有的動物問道,為什麼他曾說它的壞話說得那麼厲害?在這一點上,斯奎拉顯得非常圓滑。他說,這是拿破侖同志的老練,他裝作反對風車,那只是一個計謀,目的在於驅除斯諾鮑這個隱患,這個壞東西。既然現在斯諾鮑已經溜掉了,計劃也就能在沒有斯諾鮑妨礙的情況下順利進行了。斯奎拉說,這就是所謂的策略,他重複了好幾遍,策略,同志們,策略!還一邊帶著歡快的笑聲,一邊甩動著尾巴,活蹦亂跳。動物們吃不准這些話的含意,可是斯奎拉講得如此富有說服力,加上趕巧了有三條狗和他在一起,又是那樣氣勢洶洶地狂叫著,因而他們沒有進一步再問什麼,就接受了他的解釋。



那一年,動物們幹起活來就像奴隸一樣。但他們樂在其中,流血流汗甚至犧牲也心甘情願,因為他們深深地意識到:他們幹的每件事都是為他們自己和未來的同類的利益,而不是為了那幫遊手好閑、偷摸成性的人類。


從初春到夏末這段時間裏,他們每週工作六十個小時。到了八月,拿破侖又宣佈,星期天下午也要安排工作。這項工作完全是自願性的,不過,無論哪個動物缺勤,他的口糧就要減去一半。即使這樣,大家還是發覺,有些活就是幹不完。收獲比去年要差一些,而且,因為耕作沒有及早完成,本來應該在初夏播種薯類作物的兩快地也沒種成。可以預見,來冬將是一個艱難的季節。


風車的事引起了意外的難題。按說,莊園裏就有一個質地很好的石灰石礦,又在一間小屋裏發現了大量的沙子和水泥,這樣,所有的建築材料都已齊備。但問題是,動物們剛開始不知道如何才能把石頭弄碎到適用的規格。似乎除了動用十字鎬和撬棍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是,動物們都不能用後腿站立,也就無法使用鎬和撬棍。在他們徒勞幾個星期之後,才有動物想出了一個好主意,就是利用重力的作用。再看那些巨大的圓石,雖然大都無法直接利用,但整個採石場上到處都是。於是,動物們用繩子綁住石頭,然後,由牛、馬、羊以及所有能抓住繩子的動物合在一起──甚至豬有時也在關鍵時刻搭個幫手──一起拖著石頭,慢慢地、慢慢地沿著坡拖到礦頂。到了那兒,把石頭從邊上堆下去,在底下就摔成了碎塊。這樣一來,運送的事倒顯得相對簡單一些了。馬駕著滿載的貨車運送,羊則一塊一塊地拖,就連穆麗爾和本傑明也套上一輛舊兩輪座車,貢獻出了他們的力量。這樣到了夏末,備用的石頭便積累足了,接著,在豬的監督下,工程就破土動工了。


但是,整個採石過程在當時卻進展緩慢,歷盡艱辛。把一塊圓石拖到礦頂,常常要竭盡全力幹整整一天,有些時候,石頭從崖上推下去了,卻沒有摔碎。要是沒有鮑克瑟,沒有他那幾乎能與所有其他動物合在一起相匹敵的力氣,恐怕什麼事都幹不成。每逢動物們發現圓石開始往下滑,他們自己正被拖下山坡而絕望地哭喊時,總是多虧鮑克瑟拉住了繩索才穩了下來。看著他蹄子尖緊扣著地面,一寸一寸吃力地爬著坡;看著他呼吸急促,巨大的身軀浸透了汗水,動物們無不滿懷欽佩和贊嘆。克拉弗常常告誡他小心點,不要勞累過度了,但他從不放在心上。對他來說,我要更加努力工作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確這兩句口頭禪足以回答所有的難題。他已同那只小公雞商量好了,把原來每天早晨提前半小時叫醒他,改為提前三刻鐘。同時,盡管近來業餘時間並不多,但他仍要在空閑時間裏,獨自到採石場去,在沒有任何幫手的情況下,裝上一車碎石,拖去倒在風車的地基裏。


這一夏季,盡管動物們工作得十分辛苦,他們的境況還不算太壞,雖然他們得到的飼料不比瓊斯時期多,但至少也不比那時少。除了自己食用外,動物們不必去並供養那五個驕奢淫逸的人,這個優越性太顯著了,它足以使許多不足之處顯得不足為道。另外,動物們幹活的方式,在許多情況下,不但效率高而且省力。比如鋤草這類活,動物們可以幹得完美無缺,而對人來說,這一點遠遠做不到。再說,如今的動物們都不偷不摸了,也就不必用籬笆把牧場和田地隔開,因此便省去了大量的維護樹籬和柵欄的勞力。話雖如此,過了夏季,各種各樣意料不到的缺欠就暴露出來了。莊園裏需要煤油、釘子、線繩、狗食餅幹以及馬蹄上釘的鐵掌等等,但莊園裏又不出產這些東西。後來,又需要種子和人造化肥,還有各類工具以及風車用的機器。可是,如何搞到這些東西,動物們就都想像不出了。


一個星期天早晨,當動物們集合起來接受任務時,拿破侖宣佈,他已經決定了一項新政策。說是往後動物莊園將要同鄰近的莊園做些交易,這當然不是為了任何商業目的,而是僅僅為了獲得某些急需的物資。他說,為風車所需要的東西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因此,他正在准備出賣一堆幹草和和當年的部分小麥收成,而且,再往後如果需要更多的錢的話,就得靠賣雞蛋來補充了,因為雞蛋在威靈頓總是有銷路的。拿破侖還說,雞應該高興地看到,這一犧牲就是他們對建造風車的特殊貢獻。


動物們再一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別扭。決不和人打交道,決不從事交易,決不使用錢,這些最早就有的誓言,在瓊斯被逐後的第一次大會議上,不就已經確立了嗎?訂立這些誓言的情形至今都還歷歷在目;或者至少他們自以為還記得有這回事。那四隻曾在拿破侖宣佈廢除大會議時提出抗議的幼豬膽怯地發言了,但在狗那可怕的咆哮聲下,很快又不吱聲了。接著,羊又照例咩咩地叫起四條腿好,兩條腿壞!一時間的難堪局面也就順利地對付過去了。最後,拿破侖抬起前蹄,平靜一下氣氛,宣佈說他已經作好了全部安排,任何動物都不必介入和人打交道這種明顯最為討厭的事體中。而他有意把全部重擔放在自己肩上。一個住在威靈頓的叫 溫普爾 先生的律師,已經同意擔當動物莊園和外部社會的仲介人,並且將在每個星期一早晨來訪以接受任務。最後,拿破侖照例喊一聲:動物莊園萬歲!就結束了整個講話。接著,動物們在唱完英格蘭獸後,紛紛散場離去。


後來,斯奎拉在莊園裏轉了一圈才使動物們安心下來。他向他們打保票說,反對從事交易和用錢的誓言從來沒有通過過,搞不好連提議都不曾有過。這純粹是臆想,追溯其根源,很可能是斯諾鮑散佈的一個謊言。對此,一些動物還是半信半疑,斯奎拉就狡黠問他們:你們敢肯定這不是你們夢到的一些事嗎?同志們!你們有任何關於這個誓約的記錄嗎?它寫在哪兒了?自然,這類東西都從沒有見諸文字。因此,動物們便相信是他們自己搞錯了。


那個溫普爾是個律師,長著絡腮鬍子,矮個子,看上去一臉奸詐相。他經辦的業務規模很小,但他卻精明過人,早就看出了動物莊園會需要經紀人,並且傭金會很可觀的。按協議,每個星期一溫普爾都要來莊園一趟。動物們看著他來來去去,猶有幾分畏懼,避之唯恐不及。不過,在他們這些四條腿的動物看來,拿破侖向靠兩條腿站著的溫普爾發號施令的情景,激發了他們的自豪,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讓他們感到這個新協議是順心的。現在,他們同人類的關系確實今非昔比了。但是,人們對動物莊園的嫉恨不但沒有因為它的興旺而有所消解,反而恨之彌深。而且每個人都懷著這樣一個信條:動物莊園遲早要破產,並且關鍵是,那個風車將是一堆廢墟。他們在小酒店聚會,相互用圖表論証說風車註定要倒塌;或者說,即便它能建成,那也永遠運轉不起來雲雲。雖然如此,他們對動物們管理自己莊園能力,也不由自主地刮目相看了。其中一個跡象就是,他們在稱呼動物莊園時,不再故意叫它曼納莊園,而開始用動物莊園這個名正言順的名稱。他們放棄了對瓊斯的支持,而瓊斯自己也已是萬念俱焚,不再對重主他的莊園抱有希望,並且已經移居到國外另一個地方了。如今,多虧了這個溫普爾,動物莊園才得以和外部社會接觸,但是不斷有小道消息說,拿破侖正准備同福克斯伍德的皮爾 金頓 先生,或者是平徹菲爾德的弗雷德裏克先生簽訂一項明確的商業協議,不過還提到,這個協議永遠不會同時和兩家簽訂的。


大概就是在這個時候,豬突然搬進了莊主院,並且住在那裏了。這一下,動物們又似乎想起了,有一條早先就立下的誓願是反對這樣做的。可斯奎拉又教他們認識到,事實並非如此。他說,豬是莊園的首腦,應該有一個安靜的工作場所,這一點絕對必要。再說,對領袖(近來他在談到拿破侖時,已經開始用領袖這一尊稱)的尊嚴來說,住在房屋裏要比住在純粹的豬圈裏更相稱一些。盡管這樣,在一聽到豬不但在廚房裏用餐,而且把客廳當作娛樂室佔用了之後,還是有一些動物為此深感不安。鮑克瑟倒蠻不在乎,照例說了一句拿破侖同志永遠正確。但是克拉弗卻認為她記得有一條反對床鋪的誡律,她跑到大穀倉那裏,試圖從題寫在那兒的七誡中找出答案。結果發現她自己連單個的字母都認不過來。她便找來穆麗爾。


穆麗爾她說道,你給我念一下第四條誡律,它是不是說決不睡在床上什麼的?穆麗爾好不容易才拼讀出來。


它說,任何動物不得臥床鋪蓋被褥她終於念道。


克拉弗覺得太突兀了,她從不記得第四條誡律提到過被褥,可它既然就寫在牆上,那它一定本來就是這樣。趕巧這時候,斯奎拉在兩三條狗的陪伴下路過這兒,他能從特殊的角度來說明整個問題。


那麼,同志們,你們已經聽到我們豬現在睡到莊主院床上的事了?為什麼不呢?你們不想想,真的有過什麼誡律反對床嗎?床只不過是指一個睡覺的地方。如果正確看待的話,窩棚裏的稻草堆就是一張床。這條誡律是反對被褥的,因為被褥是人類發明的。我們已經把莊主院床上的被褥全撤掉了,而睡在毯子裏。它們也是多麼舒服的床啊!可是同志們,我可以告訴你們,現在所有的腦力工作得靠我們來做,和我們所需要的程度相比,這些東西並不見得舒服多少。同志們,你們不會不讓我們休息吧?你們不願使我們過於勞累而失職吧?肯定你們誰都不願意看到瓊斯回來吧?


在這一點上,動物們立刻就使他消除了疑慮,也不再說什麼有關豬睡在莊主院床上的事了。而且數日之後,當宣佈說,往後豬的起床時間要比其他動物晚一小時,也沒有誰對此抱怨。


直到秋天,動物們都挺累的,卻也愉快。說起來他們已經在艱難中熬過整整一年了,並且在賣了部分幹草和玉米之後,准備過冬的飼料就根本不夠用了,但是,風車補償這一切,它這時差不多建到一半了。秋收以後,天氣一直晴朗無雨,動物們幹起活來比以前更勤快了。他們整天拖著石塊,辛勞地來回奔忙。他們想著這樣一來,便能在一天之內把牆又加高一尺了,因而是多麼富有意義啊!鮑克瑟甚至在夜間也要出來,借著中秋的月光幹上一兩個小時。動物們則樂於在工餘時間繞著進行了一半的工程走來走去,對於那牆壁的強度和垂直度贊嘆一番。並為他們竟能修建如此了不起的工程而感到驚喜交加。唯獨老本傑明對風車毫無熱情,他如同往常一樣,除了說驢都長壽這句話神乎其神的話之外,就再也無所表示了。


十二月到了,帶來了猛烈的西北風。這時常常是雨天,沒法和水泥,建造工程不得不中斷。後來有一個夜晚,狂風大作,整個莊園裏的窩棚從地基上都被搖撼了,大穀倉頂棚的一些瓦片也刮掉了。雞群在恐懼中嘎嘎亂叫著驚醒來,因為他們在睡夢中同時聽見遠處在打槍。早晨,動物們走出窩棚,發現旗杆已被風吹倒,果園邊上的一棵榆樹也象蘿蔔一樣被連根拔起。就在這個時候,所有的動物喉嚨裏突然爆發出一陣絕望的哭喊。一幅可怕的景象呈現在他們面前:風車毀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沖向現場。很少外出散步的拿破侖,率先跑在最前頭。是的,他們的全部奮鬥成果躺在那兒了,全部夷為平地了,他們好不容易弄碎又拉來的石頭四下散亂著。動物們心酸地凝視著倒塌下來的碎石塊,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拿破侖默默地來回踱著步,偶爾在地面上聞一聞,他的尾巴變得僵硬,並且還忽左忽右急劇地抽動,對他來說,這是緊張思維活動的表現。突然,他不動了,似乎心裏已有了主意。


同志們,他平靜地說,你們知道這是誰做的孽嗎?那個昨晚來毀了我們風車的仇敵你們認識嗎?斯諾鮑!他突然用雷鳴般的嗓音吼道:這是斯諾鮑幹的!這個叛徒用心何其毒也,他摸黑爬到這兒,毀了我們近一年的勞動成果。他企圖借此阻撓我們的計劃,並為他可恥的被逐報複。同志們,此時此刻,我宣佈判處斯諾鮑死刑。並給任何對他依法懲處的動物授予二級動物英雄勛章和半莆式耳蘋果,活捉他的動物將得到一整莆式耳蘋果。


動物們得知斯諾鮑竟能犯下如此罪行,無不感到十分憤慨。於是,他們在一陣怒吼之後,就開始想像如何在斯諾鮑再回來時捉住他。差不多就在同時,在離小山包不遠的草地上,發現了豬蹄印。那些蹄印只能跟蹤出幾步遠,但看上去是朝著樹籬缺口方向的。拿破侖對著蹄印仔細地嗅了一番,便一口咬定那蹄印是斯諾鮑的,他個人認為斯諾鮑有可能是從福克斯伍德莊園方向來的。


不要再遲疑了,同志們!拿破侖在查看了蹄印後說道:還有工作要幹,我們正是要從今天早晨起,開始重建風車,而且經過這個冬天,我們要把它建成。風雨無阻。我們要讓這個卑鄙的叛徒知道,他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地破壞我們的工作。記住,同志們,我們的計劃不僅不會有任何變更,反而要一絲不苟地實行下去。前進,同志們!風車萬歲!動物莊園萬歲!


(文長,續接動物農莊-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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